时候差不多了,文玉娘子随我回前厅入席吧。宋凛生不再逗她。
上巳三大件,祓禊是洗去灾妄,是为过往;祭神是求得庇佑,是为将来;而这上巳水席,是为品味佳肴,是为现下头一等重要之事。
他怎么会叫文玉娘子吃不着呢?宋凛生心道。
文玉闻言便立马起身,眼角弯弯,眉梢带笑,动作间她那漆黑如墨的发辫轻轻晃动,其上的银蝶发簪振翅欲飞,生动至极。
文玉得令!小宋大人您请先!
文玉双手抱拳,学着府中衙役的姿态向宋凛生见礼,古灵精怪的样子让宋凛生忍俊不禁。
宋凛生转身背对着文玉,抿唇轻笑,又努力收住了。
他侧过身,带了三分戏谑说道:文玉大人还不跟上?便迈开步子。
文玉欸了一声,便小跑着随宋凛生而去。
宋凛生话是那么说,却还未走出两步,便将文玉让到了身前,他则缓步跟在文玉后边儿,不过半步之遥。
文娘子!
一声呼喊,叫住了文玉和宋凛生两人。
一名装扮亮眼的女子向他们行来,身形渐进,未见其面容,文玉首先看清是她的衣着。
真是一等一的超凡脱俗、高雅出尘。
她云鬓高挽,锦缎加身,不似寻常人的打扮。那通身的气派,明艳迫人,皎若太阳升朝霞,灼若芙蕖出绿波。便是这园中所有女子加在一块,也不减其半分色彩。
待走得离文玉二人越发近了,她身上的钗环珠翠叮当作响,其声音之清泠有如山间寒冰初开、雪水潺潺。
一眼望去,裙摆上绣满了春叶萌发、清溪渐渐的纹样,往上是腰间的珍珠玉带,行走间珠光宝气、令人瞠目。
她肩头披着一件绣着菡萏花纹的坎肩,两侧各有三对青绿的流苏垂下,一直坠到裙摆下头。
文玉的目光往上,那发饰更是讲究,头戴一只缀满珠翠的冠子,双鬓各一对春桃式样的绒花。双耳带着浑圆的银珰,其下各垂坠一缕琥珀与青绿交杂的流苏直到胸前。
文玉的目光停滞,直直粘上那女子,一时呆在原地,抬不动脚步。
只是那女子越近,文玉越是生出莫名的熟悉感。她受身上的华服所累,行走地非常之缓慢,却仍是身形挺立如松、迎风微扬似树。
文娘子!
那人终于到了文玉和宋凛生跟前,又开口唤了文玉一声。
文玉只觉得好生奇怪,她仿佛回到了最初还是棵灵智未开的梧桐树那时候,不能动作,也无法言语,只能呆在原地。
只见她又向一旁的宋凛生颔首致意;宋大人!
今日我此番打扮,便也托大一回,就不同宋大人见礼了!
文玉总觉得不对,那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伴随着这句攀谈越发强烈。
她脑中灵光一现!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!
眼前这位神仙似的阿姊,竟长着一把男人的嗓子,虽不粗犷,却极易分辨!
当然!今日该凛生见礼才是!宋凛生端方有礼,客气地回道,语罢竟真的作起揖来。
文玉的眼神在他二人间逡巡一阵,又紧锁在这男声女相的姊姊身上。
她峨眉宛转,朱唇潋滟,美貌摄人心魄,骨相却有七八分像
穆大人!
文玉惊叫一声!不可置信地捂住口鼻!
是你!
文玉心湖掀起巨浪,有如排山倒海之势。
她是真的料之不及,眼前这位顾盼生辉的姊姊竟然是那清冽如树的穆大人。
怪不得她先前还说找不着穆大人,原来在此在此做什么?
文玉偏头,一缕疑惑之色爬上眉梢。
穆大人这是什么打扮?
好生美丽!文玉在心中止不住地夸赞。
文玉低头将她身上的青绿衣裙环视一遭,原本是为了上巳出行专门挑的颜色,与穆大人的装束站在一块儿,她这倒是十足的粗布麻衣了。
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银蝶,眼睛却直溜溜地盯着穆大人发间的攒珠发带、各色钗环。尤其是那两对绒花春桃,神形俱佳、色相兼备,倒真像是刚结的果子。
文玉不禁吞了吞唾沫。
是我呀!文娘子!
姊姊低头笑望着文玉,见她两眼发直地盯着自己,不消多说便也能将她的心思猜中几分。
穆同伸出手抚上脑后的发鬓,在满头珠翠间摸索一阵,取下一根发钗来,呈到文玉眼前。
文娘子!可喜欢这支?
入目是一支青黄相济的宝石发钗,底下是成团绿松石点缀而成的枝叶,繁茂的鸡油黄翡翠缀成花朵模样覆于其上。式样简单,工艺却繁复。很是精致生动、光彩夺目。
文玉并未接话,而是拿眼角偷偷瞄着宋凛生。
文娘子!你看宋大人作甚?
只管说喜不喜欢?
文玉支吾着,双颊飞上红霞。她与宋凛生有些前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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